「寫一篇文章到底怎樣的用詞才算『漂亮』」始終困擾著初始學文的人們。
首先,先來談談一個問題:自小學習國語文便被教導如何「分辨」修辭法,其分類著實瑣碎繁雜。辨識之後,學生大多無法順利地創造典雅的修辭,在辨識與創作之間始終隔著一道高牆,中間缺少銜接的過程。再者,習得辨識的能力,往往是藉由測驗題來檢測,使得學生對於創造佳句的興趣與成就感始終低落。
接著,我們來談談書面語與口語的差異。「書面語」與「口語」來自兩套不同的系統。
書面語,產生自口語的基礎,利用視覺將文字傳導到大腦,思考咀嚼文字的內涵與結構,是「看」的語言符號系統;口語,利用聽覺將語言傳至大腦,透過語句中的語氣、氛圍感受其意涵,是「聽」的語言系統。口語講求快速,結構簡單,用詞常選擇寬泛籠統的詞彙,有重複、顛倒、語序結構錯置的現象,並伴隨著許多語助詞。因此,語言與文字因為傳達媒介的不同,其結構的緊散密度也隨之不同。
20世紀初,因應社會改革,受西方美學、文藝、文化的影響,加上受文學所勢,必然產生革新文學的論見。因此,胡適、陳獨秀等人提出的「新文學運動」,大力提倡白話文。文言的書寫系統在官方、社會的運用逐漸式微,被白話系統取代。面對大量西學的進入,科學、哲學、美學、政治知識的傳播,考慮到語言的轉譯與語境的確實傳達,文言系統成為一種隔閡。「我筆寫我口」是當時必然且快速的傳播方式。
回到現代寫作教學現場,「太白話」、「太口語」的評語,可能引起學生莫大困惑:我們使用的不是「白話文」嗎?承前所言,學生容易在「文字的輸出」與「語言的輸出」間畫上等號,直接將口語的結構輸出為文字,使得文章淺白難有深意。
書面語是口語之後的表意系統,因缺乏口語臨場的肢體、氣氛、語氣的強化,因此書面語的傳達必須借助文字的修飾強化語境的完整度與準確性。在轉換的過程中,須注意幾點:
一、累積足夠的詞彙庫。例如「超好吃的」轉換成「令人齒頰留香」,在同義詞之間選擇準確、典雅的詞彙。
二、詞彙細緻化。以「拿」為例,「拿」為手拿取東西的寬泛詞,但可根據動作替換為拎、執、握等,強化用詞精準度。
三、表達完成與表達完美的差異。學生在結果論的思考下,往往寫結論而缺過程,譬如,寫作者讚嘆一個人好美,但往往只用一個形容詞帶過,或用畫面、語境一言蔽之,缺乏描摹與修辭法的運用。
初學者往往面臨修辭太麻煩、太做作的矛盾點。正因為過於習慣口語的表意方式,導致回到書寫現場,修煉文字的功夫對寫作者反而成為不自然的事。推敲文字的優雅與準確本是寫作的樂趣與學問,清楚書面語與口語的差異,方能揭開為文的序幕,體驗書寫的美好。